雅安 □源麟

对于一个在川西小城住惯了的人，像我，如果没有满目的绿，没有泠泠的河流，没有温润的空气和淳朴的民风，便觉着身处异乡，倍感不适和陌生。

古城荥经——我的家乡——“清风”“雅雨”之间。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给了小城一份温和的气候，温和的气候被季节的软风刀子轻划，切割得窗明几净四季分明，充沛的雨水冲刷早晨洗涤黄昏，太阳出来，在大中国的西南亮出一块带着水绿的土地。

绿意盎然的小城，每个季节的绿也各不相同。从初春的嫩绿到夏季的翠绿，从秋季的墨绿到冬天的灰绿，尽管深深浅浅却都让我动容。动容于那绿色中蕴含的勃勃生机，动容于那从天到地的绿色清亮世界……但是其中最让我恋恋难忘的绿，却不是小城周边高耸的翠微，也不是杨柳岸如烟的柳丝，更不是身边随处可见的一帘草色。而是母亲河的绿衣！

小城的母亲河其实是由两条河流构成。靠北一条叫荥河，靠南一条叫经河，经河荥河最后在县城的最东南处汇合交融成荥经河。因此经河荥河仿佛母亲两只温柔的披着绿裳的手臂，将小城轻轻环抱其中。

看着那些青山，偎着两条丰盈的碧，小城的人们心中便觉得有了着落、有了依靠。他们的脸上便会浮出笑意，便会升腾出一份暖暖的幸福。小城也因此在绿意中灵动起来、鲜活起来。

我儿时的旧居就在经河河畔，小平山最东的末端山脚处。许是自小临水而居，每日与经河朝夕为伴，以至于对于家乡两脉流动着的河流，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孩童时代皆是在经河河畔度过，只是那时尚幼，怎么懂得河流对于一座城市的意义？只是单纯地喜欢经河丰盈的河床、碧绿的衣裳，喜欢跟它嬉戏。只要有空就会趴在河滩找寻漂亮的小石头；抑或在一尾尾小鱼快乐游弋里欣喜不已。当然也喜欢在清晨巴巴守候那轮从马耳山跃出的红日，一次次惊艳于它投影在经河的美丽。尽管那不是残阳，可也能感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之意境。

那时的河水清花绿亮，急流处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深沉处如翡翠幽潭，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可不论河水深浅，那水都纯净得随时可以捧起来痛饮，且不用担心拉肚，也不用担心呕吐。

那个时候，小城的河流还是鱼儿的天堂，星星沐浴的池城，更是孩子们的乐园。它整日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那醉人的绿，任其在小城灵动着，也从此一直抵临我的灵魂。系我心上，入我梦境！

记得小时候——放暑假，便恨不能与河流整日厮缠，可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单独去河里玩水的。大凡偷跑去跟河流厮混者，回家皆是一顿棍责。说到这里不由想起儿时观鱼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个暮春的周末，阳光细碎地洒落在小城的每片绿上，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通透的。我同单位院子里的小伙伴结伴到经河对面的黄家姐姐家里玩。一进门，黄姐姐就兴奋地告诉我们：“河里已经发现许多可爱的小鱼儿了。”一阵欢呼后，大家直奔河边。

河边有大小不一的小水凼，阳光透过那些小水凼里，将河底的鹅卵石和沙砾都照得透亮，更不用说成群游动着的小鱼儿。我激动起来，率先跳上一块石头，低头观看鱼群。啊，眼前的这个小水凼水流缓慢到几乎静止，在阳光下呈透明状态。哈！鱼儿就在我的眼帘之下呢？它们离我好近，仿佛唾手便可得。我忘记了这是水清浅的假象，伸手去捧，没够着。怎么会够不着呢？它们明明就在我眼皮底下。我开始犯痴，挽起袖子继续低头伸手。还是没够着。再挽袖再伸手，我感觉自己已经捉住鱼儿了，可是狡猾的它们从我手心一滑又逃逸了。一着急，用力一伸手。“噗通”一声，不好！我滚入那个小水凼里。湿淋淋站起身，水漫过我的腰间，这才发现原来这小水凼并不浅。小伙伴们见此哈哈大笑，这一笑便笑了几十年。当然这次回家后少不了父亲的棍责。

家乡的小城属于偏远山区，它四面环山，小山把小城围了个圈儿，可改革的春风还是越过大山拼命地涌入。小城开始变迁。大捧大捧的钢筋落下，绿绿的田野上便耸立起一幢幢高楼。小城的一些东西变得了无痕迹，而一些色彩正在兴起。小城改头换面，披上了现代感的外衣。而我家也在这时期搬入新楼，离开母亲河畔的老屋，走进钢筋水泥的丛林。

那些年城市大兴土木，小城的确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繁华。只是某个秋天不再以车代步，与闺蜜散步在经河新修的河堤时，陡然发现我心爱的经河水却早已失却丰盈和清丽。这是我爱恋的经河吗？震惊中，忧伤不已。回家后辗转难眠，母亲河因此成了我的一枚心刺。

其实河流本是生命之源。人类的逐水而迁、傍水而居，才造就了后来一座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河流也是一座城市的幸运，浩荡的江河，更是一座城市的福祉。

河流，成就了城市形象；河流塑造了独特的城市品格。从小到大，因水而兴，迎来送往，吐故纳新，从本土走向世界，从过去走向未来。它从来不是封闭的、保守的，而是充满着创造的冲动和激情；它开放与发展的品性与生俱来、与时俱进，富有朝气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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