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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4月25日

同乡与同僚

凌虚台。苏轼题。

□田向文

苏东坡与陈希亮是眉山同乡。二人的家距离很近很近的,只有几十里的路程,打雷刮风听得见,落雨飘雪看得见。苏东坡年轻,是为晚辈;陈希亮老矣,是为长辈。

苏东坡与陈希亮在同一个地方:陕西凤翔府做官。苏东坡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判官;陈希亮任知府,主管一方军政。大理评事是一个七八品的官员,名义上的职务,虚衔不入流矣!签书凤翔判官也只是一个地方办公室主任。知府是州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比起大理评事也好,签书判官也罢,那是高了好几个级别的。

苏东坡签书凤翔判官,是其仕途的起点,这一年他26岁。第二年,原知府宋选调走了,陈希亮接任。苏东坡与陈希亮,同乡又同僚,针尖对麦芒——故事开始了。

其实苏东坡签书凤翔判官,那是以京官身份辅助州官,就算不入流,也是钦点,就好比现在的“空降”。更何况他曾在“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的制科考试中斩获上等。说是有一天,有一个小吏见东坡做事亲力亲为,尊称他为“苏贤良”,刚好让陈希亮听到了。陈希亮大为生气,黑着脸就骂那个小吏:“一个不入流的判官有什么贤良可称?”完后,还命人打了小吏的屁股。这,这,这,虽然打的是小吏的屁股,实则是在打苏东坡的脸。苏东坡当时是脸色变青、变白、变红、变黑,尴尬加愤怒。

尤令苏东坡记恨的是,当时他的文名已是众人都知道的,多篇诗文流传,就连当朝大官人都钦佩他三分。可他每次撰写的公文,陈希亮都不满意,要不是删改,要不就是让他重写,说成鸡蛋里挑骨头也不为过。

士可杀不可辱!这伤自尊的事,长久这样,令谁也会生出愤愤之心,变成一只愤怒的小鸟。苏东坡开始寻找“报复”的机会。

不久陈希亮修建了一座高台,美其名曰:凌虚台,然后就命苏东坡为此台写一篇记。这可是巴结老领导的机会,一般人都会利用好,尽写歌颂之词,把死马当作活马,把狗尾草说成牡丹花。可苏东坡没有,他是利用此机会巧妙了一番陈希亮。限于篇幅,这里节选几句:

“……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忽来老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

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苏东坡的这篇《凌虚台记》是很有格局的一篇杂文,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叫板陈希亮。与上级叫板,后果自然是要挨耳光的。但这次陈希亮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对人曰:“吾视苏明允(苏父苏洵)犹子也,苏轼犹孙也。平日故不以辞色假之者,以其年少暴得大名,惧夫满而不胜也,乃不吾乐耶!”陈希亮仅仅比苏洵大七八岁,口气也太大了点。他命人将《凌虚台记》一字不差地刻于碑上,以警示更多的人。

直到多年以后,经历了太多风雨、太多坎坷、太多挫折的苏东坡终于恍然大悟,陈希亮对他的非难与敲打,是一种博大的爱护。“屡与公争议,至行于言色,已而悔之。”只是那时,陈希亮已作古了。

同乡又同僚,一个晚辈,一个长辈;一个下级,一个上级;同一个大院,同一个办公室做事的人……下级在上级面前,多说说故乡的乡土风俗人情,多美言政德,上面听了自是会对下级生出无限的好感。于是乎,下级偶尔在工作上有些许纰漏,上级也会念及同乡规则,睁只眼闭只眼。这般的“同乡规则”通行得多了,社会也就心领神会……如此循环往复,其乐融融。如果是这样的话,苏东坡也就不是苏东坡了,陈希亮也就不是陈希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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