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历

青羊宫外。推着蓝色童车的老人

秋日。正午。青羊宫外。

一个推着天蓝色童车的老人

站在草坪中间，突然发笑

复又敛住笑容，一脸肃然

童车是空的。一个两岁的女童

在草坪上和自己玩耍

像天使的化身。推着蓝色童车的老人

忽儿笑容满面，忽儿肃然起敬

青羊宫外。草坪那么绿

阳光那么亮，四周有那么多

窃窃私语的植物和游客

一个推着蓝色童车的老人

素面朝天，垂直的阳光，在他

眼里，洒满了金星

像只欲化未化的蝴蝶

空空的童车，闪射出幽蓝的光芒

推着蓝色童车的老人

他为什么一脸灿烂，又一脸庄严

青羊宫外。时间欲化未化

湖畔咖啡馆

一把半透明的漏斗

插在成都市二环路东五段东湖边

热衷于高谈阔论，客人们对熔解的

黄金和崩溃的二维码倍感无奈

浓酽的唠叨

在咖啡馆内外，滴滴答答

四个中年妇女，买了三杯速溶咖啡

她们拈着几枚落红

叽叽喳喳，忙于各种摆拍

仿佛每按动一次快门

就可以删除一段无可救药的枯萎

在春寒料峭的午后

没有谁能抵抗命运的磨损

即便是时光倒流，春心荡漾

像一杯淡茶，我坐在她们身旁

虽然并不认识

但心里明白，都是同一颗太阳下的尘埃

轻和小，是彼此，共同的属性

夜成都

把星空一块一块割下来

嵌在地上，夜成都就是地上的天府

这个美丽一旦说破

仰望星空的人，定会垂下头来

说出内心的秘密：

语言是潜游血中的鱼群

比星辰更难饲养

夜成都，有无数灯火在暗中

钻孔，卯榫，焊接

建设黎明。太阳神鸟最早用鸣叫

开始劳动

寄居工地或亭子间的守夜人

正在梦里存款或赴宴

而梦回古代的人，看见李冰和杜甫

一个在山中筑堰

一个在水边赋诗

晨练者用左边的身体唤醒右边的身体

夜成都在第一班公交车的火花塞上

开始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