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1-0004 成都日报社出版党报热线:962211广告热线:86623932订阅热线:86511231






2023年12月05日

石笋与五块石

□林赶秋

有一个古老族群,起初住在峨峨岷山的石室之中,死了也不改其大石崇拜,而葬以石棺石椁。这,就是“不与外方同”的古蜀人。若干年后,他们从峰连岫接的川西高原移居水系纵横的川西平原,于是成都各处也留下了各种神秘的大石遗迹以及相关地名,如支机石与支矶石街、石笋街、五块石、天涯石街等等。为何会产生这种文化现象呢?这大概跟蜀族先祖卜居岷江上游时的生存环境密切相关,因为那里多高山大石。

与明代“文章第一”的宋濂同时而稍后的某任夔州府官员何宇度撰有《益部谈资》一书,对成都的大石遗迹作了夹叙夹议的记载:“支机石在城西隅,即严真观,今以一亭覆之,高不盈丈,顽石,无他奇。晋张华《博物志》:有人居海上,乘槎到天河,得一石归,以问严君平。今蜀人相传即此。子美《石笋行》云,(石笋)在成都西门陌上。按《志》,有二株双蹲一南一北,南者高于北,以公孙时尝折也。今遍问故老,于西门外竟无有也,岂后又尽被折去耶?城南市名五块石,有大石五片叠垒其上,云石下有海眼,岂即石笋年久倾断置此乎?又云:五丁所置,下有海眼。”《石笋行》乃杜甫之诗,曰:“君不见益州城西门,陌上石笋双高蹲。古来相传是海眼,苔藓蚀尽波涛痕。雨多往往得瑟瑟,此事恍惚难明论。”后来,陆游入蜀,对诗圣觉得“恍惚难明论”的故事却深信不疑。他在《老学庵笔记》内如此记录:“成都石笋,其状与笋不类,乃累叠数石成之。所谓海眼,亦非妄。瑟瑟,至今有得之者。”瑟瑟者,绿珠也,绿色玻璃珠也。

同为宋人,吴曾《能改斋漫录》对这些瑟瑟的来历则作了比较理性的解释:“按《华阳记》:‘开明氏造七宝楼,以真珠结成帘。汉武帝时,蜀郡遭火,烧数千家,楼亦以烬,今人往往于砂土上获真珠。’又赵清献《蜀都故事》:‘石笋在衙西门外,二株双蹲云真珠楼基也。昔有胡人于此立寺,为大秦寺,其门楼十间,皆以真珠、翠、碧贯之为帘,后摧毁坠地,至今基脚在。每有大雨其前,后人多拾得真珠、瑟瑟、金、翠异物。’今谓石笋非为楼设,而楼之建适当石笋附近耳。盖大秦国多璆琳、琅玕、明珠、夜光璧,水道通益州永昌郡,多出异物,则此寺大秦国人所建也。杜田尝引《酉阳杂俎》谓‘蜀少城饰以金、璧、珠、翠,桓温怒其太侈,焚之’之事为证,非也。”其实,所谓真珠、瑟瑟,应该均为大秦国(罗马)生产的“五色颇黎”(彩色玻璃)。根据吴氏的考证,石笋附近先后建有开明氏七宝楼、罗马人大秦寺,楼和寺皆挂设有珠帘,亦即用彩色玻璃珠等物串成的帘子。后来楼寺摧毁而珠帘解散,这些珠子落入了土中,每当经过大雨冲刷,便会露出地面被人们拾得。

至于五块石,传说是五丁所置,其下也有海眼。言外之意,五丁拿五块石镇压海眼,正如李冰造五石犀以镇江。然而,何宇度却怀疑是石笋断成了五块。《益部谈资》对石笋与五丁、公孙述之关系的陈述大约脱胎自《华阳国志》:“时蜀有五丁力士,能移山,举万钧。每王薨,辄立大石,长三丈,重千钧,为墓志,今石笋是也,号曰笋里”;“成都县内有一方折石,围可六尺,长三丈许。去城北六十里曰毗桥,亦有一折石,亦如之,长老传言五丁士担土担也。公孙述时,武担石折”。综合《华阳国志》《益部谈资》所录,似又有传闻:石笋是古蜀王墓前标志之石或武担石(五丁的石扁担),后来公孙述割据益州称帝期间折断了其中之一。相较而言,何宇度的猜测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

月落参横,斗转星移,千年以降,石笋、五块石虽然早已无处寻形迹,但它们所承载的诸多传说却因着一代接一代的“长老传言”而继续在天府大地流布,提醒今人和后世:成都这座历史文化名城除了浓郁的烟火气息,还有瑰丽的神话气质。

--> 2023-12-05 林赶秋 1 1 成都日报 c124535.html 1 石笋与五块石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