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乐音通过卫星信号进入中国已36载,对于越来越多的人而言,“在新年到来之际听一场音乐会”已经从一种带有猎奇感的时尚变为了习以为常的仪式,尤其是今年全国音乐演出市场爆发后,“新年档”毫无疑问地被乐迷们寄予了对于2024年的新期待。
新年音乐会听的是什么?鉴于新年音乐有着多种功能承载的特殊性,华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麦琼带来自己的观察和思考。
麦琼认为,音乐会是几百年来人类文化创造的最高成就,“好的文化都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城市的工业文明发达之后,音乐会是实现市民审美理想的‘最大公约数’,甚至可以说,音乐会是文明社会中健康文化生态的基本保证。”这不仅体现在音乐会催生出无数伟大的音乐作品,更在于其本身——作为一种审美仪式的意义。音乐厅是现代文明的重要承载,每一座城市、每一个成熟的社区都将音乐厅作为标配和“首善之所”来建设,说明人们对此已经是集体自觉。“为什么人们热衷于去参加音乐会呢?这个问题既好回答又不好回答,就类似于为什么人们希望幸福生活一样。就是喜欢啊,欣赏音乐是美好的,寻找、享受美是人的本能,而音乐会提供了这种可能。这大概是最简单的回答吧。而要找到理据,逻辑严密地郑重回答这个问题,却是不太容易的事情。不过,这个回答的必要性不强,也就不成其为问题了。倒是另外一个问题常常被对新年音乐会不甚了解的朋友提起:新年音乐会听的是什么?”
要议清楚这个问题,麦琼说,首先就要理解新年音乐会是音乐会中的一个独特品种,不免有些文化属性上的特殊性。“其实要说特殊,也不能过于夸张,就其内容和形式而言,是可以与一般音乐会无异的。只是因为在除夕和新年档期主办,时间因素决定其庆祝新年、普天同庆的功能。”这就不得不提到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音乐会中特殊的特殊,是一百多年以来奥地利人一直刻意培育的文化IP。“1987年春天,中央电视台录播了由指挥大师卡拉扬执棒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迄今为止,在央视几十年的坚持渲染下,新年音乐会也成为新时期的一道文化风景,与同期诞生的春节联欢晚会相映成趣。在逐渐富裕起来的大中城市也都相继拥有了自己的新年音乐会。原来自己没有条件的地方(主要是小城市和企业机构)也以购买的方式过了一把瘾,如今连县区和学校也纷纷建起自己的乐队热闹了起来。”多了,自然就会变得多姿多彩而又鱼龙混杂,不免惹来微词。不过,麦琼看来,新年音乐会虽不能代表近年音乐文化的发展水平,但是其普及古典音乐的积极意义不容忽略。
其次,新年音乐会到底听什么?“既是辞旧迎新,自然是应该高高兴兴,东西方都一样,文化形式有异,精神实质是一样的。过年,在农业时代就代表着很高的文明。平安、吉利、喜庆,跨越,需要一个仪式感强的集体方式,内容一般是被淡化的,气氛的营造和吉祥的寓意至为重要。”用什么内容才能体现这种仪式文化?换句话说,新年音乐会我们能听到什么呢?麦琼说,观之世界目前两巨头(维也纳爱乐乐团和柏林爱乐乐团)的新年音乐会,似乎可以作为典型代表。他细细道来:
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主要演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施特劳斯家族作品。优美的圆舞曲和活泼喜悦的气质,自然契合上述言及的新年气氛和仪式要求。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高水平演奏,以及养眼绮丽的风光、翩翩起舞的俊男美女,也不乏贵气。“因此,即使是年年‘拉德茨基’又何妨,要的就是这种固定模式的亲切感。再玩一下神秘的指挥遴选和新曲选择等话题,每年岁末人们翘首期盼也就不足怪了。对于某些乐迷,‘听指挥’也是一个噱头。这一套路大小新年音乐会常玩,耳熟能详的曲目一定是音乐会的曲目主体,指挥和演奏家的明星效应是核心,新作品推荐一般是不适宜的。”
回看柏林爱乐乐团,新年音乐会的品牌早被维也纳爱乐乐团“注册”,抢了先机,当然不能像维也纳爱乐乐团新年音乐会那样年年重复曲目,而是需要另辟蹊径。新年音乐会其实就是精品音乐会的打造。虽然有着非常开阔的曲目选择,不过为了契合新年气氛,也颇费思量。他们的指挥不玩神秘,一般由音乐总监执棒,却在主题内容和特色上做文章,并不随意。“就个人的审美意趣而言,我更喜欢柏林爱乐乐团新年音乐会,获得惊喜的概率大得多。两巨头之外的新年音乐会,多数倾向于柏林爱乐乐团的模式,因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已经是世界的唯一。”
麦琼还说,环顾近年来中国各地新年音乐会,似乎比欧美日韩更为形式多样,灵活性强。近年还有花样层出的创新,有自娱自乐的,有打明星牌的,也有商业考量的,不一而足。譬如线上线下结合的,利用新的传播技术满足更多朋友的参与感,从商业出发的话可以圈尽可能多的朋友。这时听什么很重要,是需要多种因素的考量。而将新年音乐会与酒会联谊,挖掘这种文化的深度与宽度,凸显的是音乐社交,听什么就是其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