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奇平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把“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放在工作任务的首要位置，提出要充分发挥创新主导作用，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加快推进新型工业化，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促进社会生产力实现新的跃升。新质生产力作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是我国新型工业化实现的关键要素，能够为新型工业化注入创新活力。
以新质生产力促进社会生产力新跃升
中国经济发展当前需要新的增量。现在明显处在经济复苏期。未来保障新跃升的主要增量在哪里？
从历史上来看，中国经济发展是以增量见长的，我们早期曾经依靠过改革作为增量。接着是靠出口。2008年之后，我们又有基建投资拉动。但是，这三类因素现在效力都减弱了。为了保证2035年、2050年我国战略目标的实现，中国当前迫切需要找到新跃升的抓手。
如依靠粗放投资的方法走不通的情况下，科技可不可以带动？科技是现在中美两国增量源头。中美不约而同把下一代竞争焦点放在科技上。在这样的背景下提出新质生产力，是在选择科技作为增量的主导因素。这里谈的不是科技本身，而是转化为生产力，着眼的是把科技作为一种能够带动投资、带动产业的力量。“原创性、引领性的科技攻关”一定要转化为类似投资那样强的带动力量，才能谈得上社会生产力新跃升。
新质生产力与新型工业化都是在新一轮科技产业革命中出现的新范畴。政府工作报告把“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放在今年工作任务的首要位置。新质生产力受到聚焦，释放出的信号是，一直以来提出的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这件事，找到一个坚实的抓手，这就是新质生产力。以新质生产力为抓手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就是要通过科技创新创造出新的生产力，进一步提高产业体系现代化水平。
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将对产业体系的现代化发挥全面的积极推动作用。首先是对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拓展新增长点。这两年发展比较快的都是数字经济、新材料、新能源，说明这些方向大有前途。中国的新能源车占据全球市场份额超过60%，中国大力发展新能源车就是抓住了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机遇。
此外，传统产业改造，优势产业做强，也需要新质生产力来促进。例如机床是传统产业，但数控机床、智控机床就要抓住人工智能的浪潮；再如“名特优新”有许多通过各种形式的创新，在设计、个性化定制等方面，还有很大潜力可挖。
新型工业化是现代化产业体系中的工业化，新型主要表现在信息化、数字化上(它的另一面则是绿色化、低碳化），代表的是不同的现代化水平。对比传统工业化与新型工业化，前者是低附加值的;后者是高附加值的。造成这种差别的深层原因在于生产方式不同，单一品种大规模生产的传统工业化生产方式，必然造就规模大但利润低的低附加值经济;而小批量多品种的先进生产方式，必然造就批量小但利润高的高附加值经济。
推动新型工业化有两大关键:一是提高生产力的现代化水平，在工业生产力基础上发展数据生产力;二是提高生产方式的现代化水平，在工业生产方式的规模化基础上，发展出以新质生产力支持的定制能力，把转型重点放在以科技创新支撑转变生产方式上，实现大规模定制。如果只有科技是新的，生产方式仍是旧的，还是传统工业化的，新质生产力与新型工业化就结合不好。
从这个意义上说，新型工业化与新质生产力之间是现代化生产方式与现代化生产力的关系。先进生产力决定生产方式要破旧立新，先进生产方式则解放先进生产力。
新质生产力将为实体经济赋能
在2024年1月31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中，习近平总书记对“新质生产力”的概念作出了全面阐述，提出“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 数字经济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量，已经成为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引擎。与此同时，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是现代化产业体系先进性的体现，是引领科技进步、带动产业升级、培育新质生产力的战略选择。
首先，要发挥数字经济作用，以数据要素赋能实体经济，推进新型工业化。在深入推进数字经济创新发展方面，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制定支持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政策，积极推进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促进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对于加快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应在“数字要素×”的推进中，将自上而下的行业推进，与自下而上的市场推进结合起来，在宏观与微观上同时发力。
一方面，数据要素乘以行业应用，形成“数据×行业”，如数据×农业、数据×制造业、数据×服务业等，赋能实体经济。例如，茂名邮政建立“数字链农产业联合体”，利用销售数据分析能力寻找目标市场，开展全国“万人拼团”等活动，2022年带动荔枝销售1500万元，以数字经济带动了实体经济。
另一方面，应大力推进数据要素×企业应用，形成“平台×应用”，即平台企业基础业务与平台内企业增值应用相乘，实行数据要素提供本身不收费，但按照使用效果收费的有偿共享模式，即，将数据要素以流量共享、流量转化等形式直接赋能于应用企业，再从有收益的应用中，获取会员费、使用费。将数据资产定价，从产前转向产后，从而通过应用，为数据要素间接定价，在促进数据使用价值复用与充分利用中，消除交易所产前定价中“贝塔值”的不确定性。
新质生产力的“新”，离不开数据的“新”。与旧的生产力不同，新质生产力必须在数据要素上做乘法。新质生产力以信息生产力为核心与先导，以数据为新型生产要素，将对宏观经济理论和政策产生重要影响。充分激活数据潜能，有利于在高质量发展中提高、做优效率。
其次，要以新质生产力开拓战略产业与未来产业。新质生产力利用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新型生产要素替代传统的有形生产要素，减少了对生态环境的损害。通过数据的功能替代，降低了自然资源和能源投入，使经济增长摆脱有形生产要素驱动的制约，例如新能源汽车以电池、数控系统替代了燃油汽车中发动机、变速箱的同等功能，新电子设备将工业设备升级为信息设备。
国际上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如新能源、新材料、先进制造、电子信息等产业，无一不是以新质生产力为支撑。因此，在发展新质生产力过程中，一定要高度重视信息生产力对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的战略性支撑作用。此前，国家发展改革委就明确，要发挥中长期规划和年度计划的导向作用，做好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战略部署和任务分解，把发展新质生产力作为“十五五”规划基本思路的研究重点。因此，新质生产力对未来的产业规划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十五五”期间，各地将会通过产业规划为抓手，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以智能制造为例，同是利用数据要素发展生产力，有武藏曲线与微笑曲线两种选择。区别在于，武藏曲线的重心在发展制造业服务化，增值的产值落在第二产业内部，是第二产业的内部升级；而微笑曲线的重心在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增值的产值落在第三产业，是从第二产业内部发展出独立第三方的服务业。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处理好实体经济与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关系，要注重传统产业与优势产业的改造提升。发展新质生产力，不是要弱化实体经济，而是要把实体经济纳入现代化产业体系之中，为实体经济赋能。发展新质生产力，不是削弱实体经济，而是加强实体经济。通过科技创新，提高传统产业的全要素生产率，传统产业的产值不是下降，而是上升。效率提升的结果，可能导致其产值比重在整个产业体系中下降，但效率提升同时也表现为传统产业绝对值的上升。在发展过程中，既要避免保护过剩产能的供给侧结构劣化倾向，也要防止弱化传统实体经济的空心化取向。这不是要发展哪个产业，不发展哪个产业的问题，而是要结合数据要素、人工智能技术等新生产要素和高科技手段来提升传统产业与优势产业效能。比如，机床是传统产业，但也是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优势所在。因此，东北地区发展新质生产力，就不能只考虑发挥劳动力优势，关键是要跟上科技创新的浪潮，有所突破，把科技创新当作“势”，利用起来，就一定能够在发展新质生产力上有所破题。
（作者：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