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先生，你好吗?我脚下的这片岛屿，是你人生中最心酸的地方。”这是90后读书博主赵健目前收获点赞量最高的视频之一——“写给苏东坡的一封信”的开篇。两年多来，他用讲故事的方式，吸引数十万网友关注经典书籍，5个月卖书破千万。赵健说，如果小时候没有机会看更大的世界，希望能和他一样，通过阅读来弥补。
“我读这本书的时候，第一次充满了对力量、对生命、森林、流水、落叶、日月、清风、苔藓，由衷深沉、不知所以，但一往情深地爱。”在董宇辉推荐前，《额尔古纳河右岸》累计印量是60万册，在他几度推荐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销量超过500万册，翻了近十倍，这在图书行业中极为罕见。
“为什么会出现永远不睡觉的失眠失忆症，会有一场雨持续下了五年?”这是博主@1379号观察员对《百年孤独》的逐帧解构。半个多世纪前，马尔克斯写下这部不朽作品时，一定想象不到他的书会在中国的短视频平台上以动画连续剧的形式风靡，令许多追更的网友感叹“治好了自己的名著恐惧症”。
——这，就是图书遇上短视频之后的“化学反应”。不变的文字与奔涌的时代融为一体。
“视频讲书和视频直播，是视频时代阅读新的组成部分，对推动阅读具有独特价值。”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国民阅读研究与促进中心主任徐升国表示。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师陆洪磊进一步认为，开卷有益，短视频为图书提供了一个高效而立体的舞台，降低了阅读所需的知识门槛，让文学经典触达更多的潜在读者，吸引很多没有阅读习惯的人尝试，这本身已是一种巨大的进步。“相信未来会有更多人通过短视频的渠道走近原著，把书读厚再读薄；相信经典的力量会让每位对世界怀有好奇心的人士满载而归，相信书中的知识、情感、生活百态将滋养一代代人，为他们构建起丰盈的精神世界。”
走进顶流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数字还在不断上涨。
这是一场门槛很高的直播：一场英文访谈，主播董宇辉的访谈对象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古尔纳。直播的主题是“讲一个故事，给离家的人”。“离家”是古尔纳创作生涯中极为重要的母题，也是他自己的人生故事。他们还聊到古尔纳的另一部小说，董宇辉总结为，这是一个从农村出生的孩子长大后离开家乡、想念家乡，但回不去家乡的故事。这段话无疑击中了直播间里每个漂在城市的异乡人。一场慢节奏、讲遥远故事的直播，在线人数却狂涨，最后接近60万。一个半小时的直播，2万套，11万册图书一销而空。
在古尔纳之前，董宇辉成功卖爆了多本图书——与《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作家梁晓声、蔡崇达畅谈，4个小时内卖出《人民文学》杂志全年订阅8.26万套；与《收获》主编程永新、作家余华和苏童的直播里，近3个小时，2024年全年订阅的《收获》双月刊和《收获长篇小说》季刊合计售出了8.2万套；他还多次对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即兴分享，今年初作家迟子建对董宇辉表示了感谢，“感谢一个爱书的年轻人和一个关注文化的平台，把一本书推荐给更多的读者。”
在直播间，董宇辉说过很多金句，比如：“青春岁月里，我们曾以文学为名义相聚一堂，欢声笑语，后来我们都感受到了文学的恩惠，生命得以被照亮。”一次次火爆的直播成绩也说明，文学的读者还在。关键在于文学怎样去寻找、去遇见、去重逢。“对《人民文学》而言，这场直播是一次‘寻亲’，我们希望让这本有75年历史的文学刊物和更多年轻人面对面，找到更多的读者朋友。”第一次走到直播镜头之前的《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坦言。中国作协主办的中国作家网发表评论认为，《人民文学》杂志走进直播间，是文学主动求新求变之举，显示出文学广泛挖掘寻找读者的能力以及破圈的力度，更是以进促稳的实际行动。
图书咨询机构北京开卷发布的《2023年图书零售市场年度报告》显示，2023年中国图书零售市场码洋规模为912亿元，同比上升4.72%。短视频电商码洋比重为26.67%，仅次于平台电商，成为第二大图书销售渠道。短视频和图书相互成就的背后，有必然的逻辑支撑：书和读者，往往是相互需要，只是在以往的传播方式下，这种“相互需要”经常撞上“相互不知道”的信息挡板。但算法拆除了摆在二者面前的许多壁垒，助益了书与人的双向奔赴。这个过程体现的，是守正创新的精神特质——守住阅读纸质书的根本，创新读书的推荐方式和渠道。值得注意的是，算法推荐会以兴趣匹配为连接点，但兴趣不光可以被看见，还可以被激发——很多人在兴趣被激发前也不知道自己对哪些书感兴趣，但算法加持下的短视频直播可以帮他们增长见识、开拓视野、形成新兴趣点，让好书被更多人看见。评论认为，算法连接起了更多的图书之美与好学之心。
短视频“啃”下大部头
一部公认“难啃”的世界名著《百年孤独》在短视频平台上获得了千万级播放量、百万人次点赞。博主@1379号观察员采用动画、图表等形式，将原本晦涩复杂的故事条分缕析，《百年孤独》似乎不再是一本永远有人讨论、但永远读不完的书，而是成了一部剧情跌宕又老少皆宜的动画连续剧。不同于此前“3分钟读完一本书”的浅阅读潮流，多手段解析为短视频时代文学经典的普及提供了崭新思路。@1379号观察员说：“我最想做的事，就是通过短视频，搭一把阅读的梯子，让散落在不同地域璀璨的文学明珠被大众拾起”。
赵健，90后读书博主。他的账号“赵健的读书日记”在相关社交媒体平台拥有超百万粉丝。单条视频的最高观看量达6000万、3天销售《资治通鉴》3000册、一条视频让40年前的老书《画魂——潘玉良传》加印5次……2022年8月才开始入局图书短视频的赵健，2023年初开始尝试卖书带货，截至今年3月，销售码洋达2.5亿元。他的短视屏每每以“你知道吗？”这句话开篇，娓娓道来，让人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的讲述，去感受文学艺术巨匠或跌宕、或绚烂、或嗟叹、或不凡的一生。例如，他特地去到海南讲述苏东坡波澜壮阔的一生，用的方式是给苏东坡写一封信：“东坡先生，你好吗？是你让我明白了怎么才能了悟人生，必须得在困难处，在至暗处，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在不顺意处，在在处处。”
赵健的置顶视频标题是“104岁的小女生”，记录了他拜访百岁老人杨苡先生的场景，这条视频的观看量达6000多万，杨苡临终前出版的口述自传《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因此得到关注，从一本很冷门的书，热卖到加印6次。而可以通过书影响到更多的年轻人，应该是杨苡更感欣慰的吧，正如她在赵健的视频中对当下的年轻人说的：“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这两个词当中，等待与希望。”
视频爆火的背后，是“力求在‘短平快’的互联网时代，传达‘厚重感’”的努力。在赵健看来，一条视频能给观众带来新知，带大家了解文学艺术巨匠鲜为人知的人生经历；或是通过对书籍内容逻辑的梳理，传达核心观点，启发大家思考，才算合格。赵健还表达了他对“短视频阅读”的看法：“短视频已成为书籍内容的传播载体之一，但短视频读书博主只是‘中间商’，希望撒下更多阅读的种子，引导更多人读原著，对书籍和知识形成自己的认知和思考。”
随着智能手机和短视频的出现，我们全面迈入了一个“短、平、快、碎”的“沸媒介”时代。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助理研究员贾想认为，在“沸媒介”时代，我们更需要辟一间清静的书房，拿起一本沉甸甸的书籍，体会文学名著馥郁的语言芳香和阔大的思想智慧。
对很多人来说，阅读是日常生活中的必要组成部分，正所谓“发奋识遍天下字，立志读尽人间书”。第二十一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主要成果公布：包括书报刊和数字出版物在内，2023年我国成年国民的各种媒介的综合阅读率为81.9%。听书和视频讲书等新兴的数字化阅读方式受到越来越多的成年国民喜爱。
“陪读者读书，是一件浪漫的事”，这是茅盾文学奖得主、作家麦家的感言。我们也期待，在加大优质内容供给，涵育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良好风尚的同时，把握网络时代的新特征，用好互联网技术的便利，不断拓展阅读的深度广度，让全社会处处充盈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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