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赶秋
古蜀,离今天实在是太遥远了,要不是有三星堆的横空出世,许多人几乎将其全盘忘却了。
方志鼻祖《华阳国志》记载,在西周的时候,蜀地的最高统治者是蜀侯蚕丛,他的眼睛很特别,是向外凸出来的。三星堆遗址二号坑中出土了三件青铜纵目面具,大约就是蚕丛头部的形象。到了东周朝纲混乱之际,蚕丛开始称王,是为第一代蜀王。蚕丛“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常璩言尽于此,蚕丛墓的详细位置便落得个不明不白。
《路史》注中追述了公元484年成都的一次大发现:“永明二年,萧鑑刺益,治园江南,凿石冢,有椁无棺,得铜器数千种、玉尘三斗、金蚕蛇数万,朱砂为阜,水银为池。珍玩多所不识,有篆云‘蚕丛氏之墓’。鑑责功曹何伫坟之,内无所犯,于上立神,衣青衣,即今成都青衣神也。”有椁无棺,与“石棺石椁”不太吻合。而且此墓到底在江南(锦江之南)何处,亦并未交代。直至清宣统年间,《成都通览·成都之古迹》才指出了这座“古蚕丛氏墓”的具体地望:“墓在今之圣寿寺侧、金花桥东。”近年在岷江上游川西北高原发现的石棺墓——茂县牟托一号墓颇可与“作石棺石椁”的记载相呼应,而民国《邛崃县志》说“汶山郡蚕陵县有纵目人冢,《汉志》蚕陵县属蜀郡,然则蚕陵者蚕丛之陵也”,蚕陵县治也恰在茂县,蚕丛墓位于高原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蚕丛之后,“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鱼凫王田于湔山,忽得仙道。蜀人思之,为立祠。”这里明确指出,第二代蜀王叫柏灌,其他事迹不详。而鱼凫王最终羽化成了仙,没有墓葬,只有祠庙。在“次王曰鱼凫”与“鱼凫王田于湔山”之间,扬雄《蜀王本纪》还有这样一段叙事:“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化去。”大概因此说不雅驯,不像史实可取信于人,遂被常璩删去不录。明人曹学佺《蜀中广记》认为:“按,今温江县北十里鱼凫城是其上升处,李昊《羊马城记》亦云‘鱼凫羽化于湔山’也。”今成都市温江区寿安镇长青村有所谓“柏灌王墓”,火星村有所谓“鱼凫王墓”,皆因土人口口相传而后立碑,恐亦非其真冢。既然俗以鱼凫王有墓,而常璩又不相信神化不死之类说法,那么“忽得仙道”兴许就只是“猝死”的婉辞罢了。
鱼凫之后,“有王曰杜宇……移治郫邑……七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开明即位,号曰丛帝。今成都市郫都区(即古之郫邑)西南部有一座一祠祭二主的“望丛祠”,即是为了纪念望帝与他的继任者丛帝而修建的祀祠。祠旁有“古望帝之陵”和“古丛帝之陵”,据清人说,里面埋着二帝的“剑舄”(佩剑和鞋子)。这大概用的是黄帝的典故:“葬于桥山,山陵忽崩,墓空无尸,但剑舄在焉。”潜台词则为:望帝、丛帝跟黄帝、鱼凫一样,都是升仙而去,并非人死留尸。所谓陵,不过是后世“蜀人思之”而垒筑的象征性的衣冠冢罢了。
丛帝生卢帝,是为开明二世。卢帝生保子帝,是为开明三世。开明四世至开明八世没有谥号,只以五种颜色的神主以示区别,他们的祠庙随之也被称为青帝庙、赤帝庙、黑帝庙、黄帝庙、白帝庙。他们的墓前都立着长三丈、重千钧的大石作为标识,也就是后来成都地面上的“石笋”。开明九世叫开明尚,因梦见城郭自己在移动,于是从郫邑迁都至成都。一直传至开明十二世,才被秦国所灭,十二世开明王则被秦军杀害于武阳(秦灭蜀后,于此置武阳县)。开明二世、三世、九世、十世、十一世、十二世的墓葬史无明文,也就不得其详了。
要发现并确认真正的古蜀王陵,进而进行科学发掘,只能留待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