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你在我永恒的诗中长存。只要世间尚有人吟诵我的诗篇，这诗就将不朽，永葆你的芳颜。”415年前，莎士比亚出版了著名的第十八号十四行诗《唯有你永恒的夏日常新》，四季轮转，夏去秋来，他的作品亦如诗篇，在世界的每一处生机勃勃，尽情盛放。

今年3月，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恩·福瑟的代表作《一个夏日》回归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舞台，剧名正来自这首十四行诗；

7月，国家大剧院《哈姆雷特》与《仲夏夜之梦》两部莎剧齐开，为国家大剧院国际戏剧季精彩启幕；

8月，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小剧场话剧《哈姆雷特》首演，艺术指导、北京人艺院长冯远征表示，这是“一部充满青春张力的《哈姆雷特》，青年演员们用他们的方式与莎士比亚对话。”

本月5日，北京人艺官宣将于10月11日至11月10日举办“2024北京人艺国际戏剧邀请展”，汇聚中国、俄罗斯、法国、格鲁吉亚的九部力作。“科技的进步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方方面面的影响，也以各种形式影响着戏剧舞台。但戏剧现场拥有不可替代的魅力，剧场永远不会消失。”冯远征笃信。

北京人艺在今年6月的72周年院庆之时推出了话剧《张居正》，这部剧运用了投影、动画、虚拟现实影像等科技手段，使得该剧与时代审美结合，表现和表演形式都得到了丰富，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张居正》也因此成为人艺在历史剧探索上的一次新突破。同时，北京人艺已经完成了《哗变》和《茶馆》两部话剧的电影制作，并且拿到了龙标，不日即可在院线放映。冯远征介绍，未来还有打造直播剧场的设想，“科技使戏剧人在创作上有了更多源泉，更强大的物质支持。”

当言及人工智能（AI）的出世，让戏剧演出中的角色可以由AI虚拟而成、立于舞台之上，AI甚至可以独立完成剧本写作时，冯远征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AI虽然为戏剧领域带来了诸多变革，但是在探讨AI技术发展对戏剧领域的影响时，我愈发觉得，AI带给戏剧的是新的创意，但它无法取代戏剧演员的地位与作用，舞台剧的独特魅力与生命力是永恒的。”他认为原因有三。

首先，戏剧作为流动变化的艺术形式，其核心在于情感的即时交流与互动。戏剧具有现场性、即兴性和现实感，这些都是AI技术难以模拟的。“如果现在去看1984年我出演的第一部电影《青春祭》，依然可以看到22岁的我，哪怕看一百遍，我的表演都是一样的。但如果看一百遍话剧《茶馆》，同样的剧情、演员、台词，每一场却都呈现得不一样。这与演员每天的身体状态和心情、演员之间的交流、演员和观众的互动等都有关联。”冯远征说，在戏剧中，演员与观众共享剧场这个空间，通过眼神、肢体语言乃至每一次呼吸，传递着细腻的情感波动，构建起一种“同呼吸共命运”的深刻联系。“当我演到有意思的情节，观众开怀大笑；当我演到悲情处，观众会哭。这种情感的即时反馈与碰撞，是人类所具有的独特优势，也是舞台剧所独有的，AI与任何艺术形式都代替不了。”

其次，戏剧是演员个性与创造性的展现舞台。每位演员都有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他们通过声音、形体的精准塑造，使角色鲜活生动。演员个性化的演绎与对剧中人物全方位的还原，是AI算法难以企及的。“从我自己演过的角色中看，虽然顾贞观、司马迁、杜甫、张居正都是文人的形象，但不能对他们做出同样的处理，必须演出他们各自的性格特征。”冯远征还举例，《茶馆》中的黄胖子就需要长得胖的演员来扮演。只有从各个方面还原剧中的细节，才能呈现出一场身临其境的好演出。

最后，戏剧创作者通过日复一日的排练与演出，不断磨砺演技，提升自我，将经典剧目代代相传，这种工匠精神与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是AI无法理解与模仿的。比如，北京人艺的每一代戏剧演员都要苦练基本功，台词必须清楚，人艺的考生必须具备不戴麦克风将声音清晰传到最后一排的能力；准备一个剧目，需要创作者花费很长的时间，不厌其烦地磨合，《张居正》花了四五年时间，《司马迁》和现代戏《玩家》则花了十年。在冯远征看来，经典剧目如《雷雨》《茶馆》等，之所以能够经久不衰，不仅因为其精湛的艺术表现，更在于其深刻的思想内涵与广泛的社会共鸣。这些作品通过演员们的精彩演绎，不断触动观众的心灵，引发对人生、社会的深刻思考。这种文化价值与社会责任，是AI技术难以承载的。

冯远征进一步说道，戏剧艺术持续发展的动力源泉，正是来源于演员敢于尝试新角色、新剧目，不断突破自我限制，为观众带来全新的艺术体验。“就我自身来讲，当我演绎的一个角色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同类角色如果不能在艺术价值上超过它，我便不会再接。想成为好的演员就要不断挑战自己，当你接到新角色，进入另外一种人生的时候，感受是新鲜的，而戏剧这个行业永远可以让你尝鲜，处于创作的兴奋状态。这种创作者与艺术之间的互动之精彩也不是AI所能描摹的。”

舞台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戏剧人，也迎来一批又一批观众。在这里，台前与幕后、演员与观众，笑泪与共，戏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