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鸣

自然季令的转换，本该有个徐缓过程。是要合着缠绵悱恻、循序渐进那样的韵律，中间或许还应当掺揉一点迂回反复。如此慢慢悠悠，不烙硬痕，平滑完成两轮季节的交替。所谓光阴荏苒，大抵该是这样的况味。

可是，今年这番炎夏与清秋的变异，显然与往常不一样。从立夏过来，处暑、白露、秋分……将近两个月了，一点儿凉爽的意思也没有。连日艳阳当空，气温一直高飙在32℃以上。秋日时光，一天又一天从纸上翻过，迟迟空有名分。

往年，中秋前后总会接连盛开两三茬金桂银桂。可今岁同样的日子，树上一粒花影儿都没有。专家告知： 早桂绽放的天候条件是连续10天平均气温低于26℃，晚桂开放的条件则是连续10天平均气温低于23℃。桂子自持尊严、恪守其“道”。时宜不合不入世，集体静默“休花”。大地少了那一脉弥漫四野的浓郁馨香，令多少人怅然若失。

那些生性趋暖的海棠、玉兰、菊樱、蓝花楹，却迷迷糊糊以为又回到了春夏。匆忙再度打开一些骨朵儿，花花绿绿挂上枝头，让人偶见，生出一份意外惊喜。

毕竟大势不可逆。熬啊熬，终于熬到一个时间节点。没有任何过渡与铺垫，一场大雨洋洋洒洒倾泻而下。从黑夜淅沥到天明，持续十多个小时，伴随阵阵尖厉啸叫的强风，一场绝对落差达到15℃的断崖式降温。

“天凉好个秋”，它兜头而来！

风停雨过，又一日新晴。红太阳还是那一轮，依然高悬天宇，细品咂，却显而易见有所不同。昨天那日头，橙黄里透着赤红，光晕热热辣辣、轰轰烈烈，有浓酽的汤汁感。今日艳阳当空，通体明艳而澄澈，焰光如白金跃动，敷在人的肌肤上不再灼烫，25℃体感，飒飒的。

天穹豁然开朗，恍若猛一下拉抻高远了许多。漫天蔚蓝深不见底，衬着团团云絮。絮丝都透彻漂洗过了，纯粹的白，让仰望的人心生爱怜。

锦城大小街道和各处公园，落叶铺了厚厚一层，环卫工人正忙碌清扫。再经几度秋风，岂不会满城尽见残枝秃树，遍地凋零沧桑？告诉你，这样的杞人忧天大可不必。锦城所在，北纬31^°，亚热带湿润季风区，森林覆盖率21.6%，上千种常绿植物四时苍翠。风吹叶落，是枝头过分浓密的删繁就简，是植株生命律动过程中的新老更迭。在这片风水宝地，即便是寒秋与隆冬，葳蕤的青绿也会如柔曼披巾覆罩在城市的肩头。

小区庭院里的藤萝棚架和浅水池塘，前两天还沸反盈天的蝉鸣蛙鼓，忽然齐齐噤了声。宏大的天籁交响戛然而止，谁是冥冥中的乐队指挥？远处，有斑鸠隐入深林，咕咕的啼鸣平添了几分梦幻意味。

我去广汉东湖山、柳梢堰、南公园、体育场，密密麻麻的便捷式矮茶席又摆到露天里来了。闲暇的人们散淡聚坐，聊天、玩扑克、刷手机，或兀自望着天地某一角发呆。各人的短薄夏装清一色被秋衣取代。看得出，那秋衣是措手不及从衣橱里翻找出来的，还带着一点儿折痕，透溢隐隐的樟脑丸气息。长款的衣衫，却又都捋起袖头裤腿，裸露部分肌肤。有吹面不寒的小风时不时掠过，轻轻摩挲，怡人得很。

沿街商铺，服装摊档，换季商品甩卖的广告牌如雨后蘑菇般冒出来，“亏本大减价”之类字样夸张醒目，后缀一串红色感叹号。

各家餐馆也忙不迭推出秋补菜系。店招上图文并茂，每一道菜肴都有娓娓说道，告知你那美味具有十足的历史文化底蕴和神奇的养身健体功能。

盈盈旌湖，经历昨日秋汛一涤，雨后沉静下来，比往日更深沉、更幽碧。历时一年多，环湖整饬工程完结，十余公里长湖，人文自然生态愈发谐美靓丽。袖珍湖岛水草丰茂，大片苇草在风中摇曳着柔顺的白色或褐色芒穗，像是在迎候，又像是在召唤。它们有灵慧的耳朵，已隐隐听到远方似曾相识的飞鸟啼鸣。

是的，秋凉倏然而至，一年一度的候鸟迁徙季临近了。怀柔的旌湖，又将迎来成千上万只异域候鸟。那些红嘴鸥、青头潜鸭、赤颈鸭、斑嘴鸭、绿头鸭、白眼潜鸭、赤膀鸭……它们将会成群结队，从千万里以外的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和北冰洋风尘仆仆飞赴而至，与热情好客的旌城市民朝夕相处，同享天伦之乐，共度一段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