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书房村位于龙泉山下龙泉驿城区西北几里处。村子门口傍老成渝公路,“侧门”接双龙公路。左右也能进村,但不能驾车抵达,只能沿田埂闪挪脚步,逶迤徐行。
书房村土地上万亩,80%被各种果树覆盖。果树下面是长势良好的农作物。整个村庄俨然一个大果园。这个果树部落中,桃树是酋长,它被梨、苹果、葡萄、李、枇杷等拥戴在最显眼的位置。春天,整个村庄被无数小花朵码砌成一个大花朵——这是从飞机上俯视到的图案。事实上,行走在村庄里,也就是行走在花蕊中。“野水碧如草,桃花红照人”(元·张翥《丹青小景山水》)。其实,桃花也不都是红的。桃花颜色有深红、淡红、洁白之分;花瓣有单瓣、复瓣之别。在书房村,从花到花,你看见的是花的眼、唇、耳、痣和指尖。看不见的是花的整个和边缘——书房村坐落在浅丘,它所有的土地不管怎么凸凹都是平等的,不存在高处:它的高处是花儿。
书房村的村民没有将房舍挨门接壁建在一起,建成庄的样子、场的样子,而是各自为政,把房舍撒在果园中,偎着果子入睡,合着花儿呼吸。房舍中,有的为老式四合院,有的为新式小楼房。房主人的个人好恶和建筑审美取向,谁也挡不住。还是好几年前,我带儿子去看花,他找茅厕,竟闯进了贴白瓷砖的“高级农舍”。在他那里,贴白瓷砖的小建筑,就是公厕。他说,果园里,为什么不把房子建成大树、桃子、鸟儿和一串葡萄的样子呢?
我注意到,比起别处,迎面走来的密密麻麻的游客中,年老的、拖儿带母的、骑单车来的要多一些。比起山上,“书房”里的散步,踏实、轻松、舒缓。
龙泉镇宣传文化服务中心主任钱文正告诉我,书房村现任村委会主任叫陈时英,33岁。全村人丁2806口,有果树16.9万株,年人均可支配收入3570元。他还告诉我,从书房村走出去的人,没听说哪个成了名人。而村子里,有建大屋的,有开轿车的,有第一个办“农家乐”的,有给省委书记发名片的。不错,村民大多有名片,上面有“农家乐”经营项目,卖果、卖苗信息,电话、地址等,这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不管怎么说,没有哪个村民的名气比书房村的名气更大。
成都北面的金牛区天回山,因在占地700公顷范围内植了5万株龙泉驿桃树,就定位成了“蓉北书房村”,并在多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的。书房村名气之大,窥一斑见全豹。桃花是宽爱的,她的爱覆盖了世界的广袤大地。她不具有排它性。点燃她的激情,执着地、更多地爱她,她才会把她红红的大面积的爱,一年一年地、永不褪色地覆盖过来。
以上文字录自我20年前写的一个短文《书房村的近处》,该文收入在《花蕊中的古驿》书中。之所以原原本本搬来一节放这里,是想让读者知道大名鼎鼎的东安湖的前世——知道东安湖腹心所在地原书房村怎么从农耕态式,转身为有名无实的皇冠湖,继而一夜之间蝶变成今天你所亲见的最炫最酷最飒的现代风尚。
东安湖坐落在龙泉驿区东安街道境内。东安街道是2019年12月从龙泉、大面两街道析出包括书房村在内的部分村组、社区设立的。东安湖的诞生,东安街道的出现,是为了给“一场三馆”提供优美环境、优质服务和优良文旅产业支撑作出应有的贡献。而“一场三馆”的启动与建设,则是成都为办好第31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推出的重头戏——由4万座的综合运动场、1.8万座的多功能体育馆、5000座席的游泳跳水馆和综合小球馆组成的“一场三馆”,系成都大运会的主场馆和开幕式举办地。
东安湖从孕育、诞生之日起,就走上了国家乃至国际跑道与赛场,聚焦了全球视野。
东安湖很大,湖面水域1634亩,河流总长9.59公里,环湖一级步道11公里,拥有“一湖一环、七岛十二景、二十四桥”。这样的东安湖,仅仅用一泓水来表征,是片面的。
位于东安新城、总面积7600余亩的东安湖区域,重叠着东安湖生态湿地(东安湖公园)、东安湖国际旅游度假区。其北侧盘坐有由“一场三馆”、成都大运会博物馆、大运会火炬塔等场所和景观构成的东安湖运动体验区(东安湖体育公园=世界大运公园)。整个湖区高低错落散布着东安阁、剧院、书院、艺术中心、在驿大运生活馆、木棉花酒店、东安阁酒店、忆桃源等建筑与设施。湖区周遭,还建有驿马河生态区(驿马河二期)、欢乐田园以及房地产“未来之城”等项目。其体育公园作为成都赛演活动文化风向标,大运会闭幕一年不到,已举办五月天、刘雨昕、蔡依林、张韶涵、张信哲、薛之谦、陈奕迅、张杰、张碧晨、林宥嘉、王力宏、黄子弘凡、许茹芸、李宗盛、邓紫棋、周深、汪苏泷、刘德华、莫文蔚等乐界明星的50多场演唱会。
“尤善山水”的古代大画家高克明,也喜东安的山水。
2017年8月25日,洪河村14组(今属东安街道),施工人员在绿道改造过程中掘地两米多深后,发现两尊三彩俑。文物专家随后初步判断,此处应有一片宋代墓葬群。8月28日,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抢救性发掘正式开始。至11月下旬,共清理宋代高氏家族墓葬14座。考古人员意外发现,其中一座,为北宋仁宗时期著名山水画家高克明的墓葬。
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溪山雪境图》,正是出自高克明之手。高克明的绘画成就,在当世便已得到公认。《宋朝名画评》将其作品列为“妙品第一”。结合出土文字材料,考古人员得知,高氏后裔本是山东渤海人,北宋时居于山西,后在南宋初年南迁至成都,并迁葬高克明于此。
东安湖,我熟,不是一般的熟,而是倒计时一般,见证了它从无到有的那种熟。我是《东安湖》杂志创刊号的副主编,是“临东安,登高阁”诗迎大运朗诵活动的策划人与执行者。为东安阁写诗作赋事,还曾与刘晓双去北京跟《中华辞赋》杂志洽谈过举办相关活动事宜。此外,龙泉驿区大运办党委书记崔坤龙,是我诗友兼酒友。跟管理、运营东安湖景区的成都经开文旅公司的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喻晟也熟——得知我需要东安湖的相关资料,立马给了我。这一切,让我春夏秋冬有事无事都爱往东安湖跑,跑了个呼二嗨哟,不亦乐乎——甚至还跑去看了大运会游泳比赛。
提到春夏秋冬,就想起了东安湖的美。她的美,不是一种美,而是在季候转切、晴天雨天、日出日落中呈现的,各各不同的美。在东安湖东西南北中各点位,我都有欣赏过湖景的际遇。就我个人的偏好,最喜欢的天气是秋季的雨天,最喜欢的“机位”是东安阁顶楼外廊和忆桃源咖啡厅临水凉亭。那时,一眼望去,烟雨朦胧,波光如幻,草木泻幽,莺啼鹤飞,仙得恍若一梦到江南。
漫步,道有2.0公里芙蓉水道和数条植物景观道:2.2公里紫薇石榴、2.8公里彩叶、1.4公里银杏、1.2公里黄葛树、1.2公里象牙红……
数鸟,鸟有白骨顶鸡、苍鹭、白鹭、青头潜鸭、小、戴胜、棉凫、红胸秋沙鸭、水雉、花脸鸭……
一切皆与水相关。
东安湖区块,这么大个盘,盘上的赵钱孙李,你我他她,都需要喝水、浸润和灌溉。好在,东安湖有这个能力扛下来。
东安湖没诞生前,其区块上有属于沱江流域、起水于龙泉山的毗河支流西江河和西江河支流李河堰。但这些自然溪河的水支撑不了东安湖的胃口,水量不够,水质更不够。好在,原书房村的东侧就有现成的、奔腾着都江堰清澈岷水的东风渠。
东安湖属于沱江流域,但其位置,却是沱江、岷江的“分水岭”——通过纵横其上的东风渠及其分水闸,都江堰渠水可向西穿龙泉山、向北沿龙泉山东麓入沱江,亦可向南入岷江。
现在,岷江与东安湖的关系,是一条脐带的关系。
承担东安湖水体规划设计的,是中国电建成都勘测设计研究院。东安湖设计项目经理叫廖桂英,碰巧,我与她熟——同为“成都最美河湖”评委。她的专业介绍,让我知道了东安湖何以成为东安湖。
廖桂英所在的设计院,于2019年10月接手东安湖项目。若按照常规操作,建设中会产生大量土方挖掘与转运,使资源、环境和成本受到影响。设计团队确立“山水会客厅”和“因势聚山、借渠引水、蓄塘成湖、留木成林”设计理念,利用数字技术建立区域整体三维模型,分析研究东安湖原始浅丘地形不同水位浸没范围和开挖量大小,以此奠定了整个湖区“一湖三区、西部湿地、东部大水面”的山水格局。让东安湖兼具水库与生态修复功能,成为一个集挡水工程、大型湖面景观工程、人工湿地水质净化工程等为一体的综合性水生态治理项目。对于关键的湖体,以“内外”联动方式,聚焦溶解氧、污染物、透明度三大内源保障,以及优选水源、河湖分离、控源截污、改良基底四大外源保障,用原位生态修复技术进行水质净化,确保水质基本达到地表一类水目标,让4米深的湖水清澈见底。
两三年下来,蓝图变现。鱼翔浅底、水草摇曳、鸟儿嬉戏的东安湖,最终成为国内单体最大原位生态湖体。
书房村的土质适不适宜养桃花,得由桃花来说话。东安湖的水质好不好,得由“桃花”来检验。
2021年9月中旬,东安湖工作人员在打捞水面杂物时,发现水中漂浮着一些硬币大小、白色半透明、状如“桃花流水”的水母。成都华希昆虫博物馆的专家闻讯赶来,查看方知,面前的水母正是有“水中大熊猫”之称的桃花水母。
桃花水母,古称桃花鱼,一种原始古老的无脊椎腔肠动物,因在桃花盛开季节会成群繁殖而得名。桃花水母对水环境要求极高,被誉为水环境“晴雨表”。
我为龙泉山中的众多河湖写过诗,写得最多的河是西江河,最多的湖是东安湖——写有4首东安湖诗、3首东安阁诗。《东安湖时间》说:“灵池过滤灵池/灵泉过滤灵泉/龙泉山过滤龙泉山/东阳的水/在太阳神鸟的时间里开光/一块古玉/倒挂一朵书房的桃花/干净,文气,妖娆”;《观湖记》说:“芦苇牵出芦苇/林木长出林木/三五冬鸟,衔湖飞翔/把一篇桃颂,种在空气的村庄。”
桃花从来都没离开过东安湖。
吟着桃花诗,再看东安湖时,你又会有新的发现。东安湖,正是龙泉山地区一朵最大最火最水灵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