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伟

到了梅雨潭，也许你在惊诧于那醉绿的同时，还会在意酿出那潭绿的仙女瀑。一汩白水从岩口轻涌而出，既生成了仙女的洁白，又酿出了那潭醉人的绿。

《梅雨潭的绿》这篇课文，我不仅小时候读过，初为人师时还教过，因此记得。去梅雨潭我原是奔着朱自清的《绿》来的，没想到还额外奖赏了我一个瀑布仙女，犹如看见了吴越的西施，遇见了纯洁的女神。

瀑布仙女身姿洁白，优雅地侧坐在梅雨潭边。一系白水不急不缓地从她的身边流过，再坠入梅雨潭中，仿佛是白美的仙女正在酿造梅雨潭的绿。的确，从那参差不齐的岩面泻下的水流不正是刚出炉的美酒吗？你看那随风飘散的水雾，倏倏的钻进温暖的怀里，正是新酒的热气呢！面对这坛绿酒，你可不要贪杯哟，因为我们的仙女正在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视着你。你看她左手微撑，右手平收于胸前——正在调制酒曲呢；挺胸直腰，腿脚利索，左伸右踮——若立若坐，衣羽飘飘，忙中不乱；神情自若，眼神倏远——既关注眼下，又心向大海，犹如安岳石刻的紫竹观音，被誉为东方维纳斯毫不为过。细观之，水虽流而仙女静，山岩与瀑布似乎成了背景，仙女独立自如地在山岩边烹煮梅雨潭的绿。从突出一角的梅雨亭上看，仙女犹如从九天空降人间，既在梅雨潭边营造着一片安宁祥和，更在不经意间守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在梅雨潭边，有白妹仙女守护注视着，我才没被那潭温润的绿酒灌醉。微醺之际在瀑布仙女的感召下，享受着一种从肉体中脱身的快乐——不在封闭的时空里憋屈成长，而是在水阔天高的海空浪迹天涯，在一片久违了的安宁祥和中不断放飞自我。

想起朱自清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便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不知他第一次到仙岩惊诧于什么？而今我第一次到仙岩，在领略到瀑布仙女的洁白之际，就要沉醉于梅雨潭的绿了。这醉人的绿招引着我，让我在仙女瀑那倏远的神光中，仿佛望见了沦落天涯的知己，正夜行在故都的荷塘月色中。这几年，我独自远行过，也夜骑过几次，却越来越迷惑，不知在追寻什么。想起朱自清在抗战中、在国统区过着颠沛流离和艰难困苦的生活，却依然书写着、抗争着，和李公朴、闻一多走在“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第一线，为新民主主义运动不断奔走呼号、身体力行。此时，在梅雨潭的我仿佛看见了朱自清的背影，引领我在困境中继续前行。正如他在《背影》中写的一样，最不能忘记的是父亲的背影——他那“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马褂、青色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下身去……”的背影。

1924年朱自清在温州写下梅雨潭的《绿》，2024年我在梅雨潭望着仙女瀑，很想舀起一坛绿，和百年前的你大醉一场。管他呢，既然来了，还有白妹仙女看着，喝醉了，想起父辈们的背影，正好可以去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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