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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2月25日

一封未能送达的信

□丁瑞根

这是一封仅两页的手札,而且它并没有通过邮寄,写信人是我的大学老师宋遂良,收信人是茅盾文学奖获得者王火先生,而我就是那送信的人。

1987年我硕士毕业,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那一年的分配有很多禁忌,宋老师知道我有志做个出版人,于是就写了这段向王老问候及为我推荐的文字。虽然此信最终未能送达,且因数次搬家而遗失,但那清癯而娟秀的字迹却时常在脑海中浮现,久久不能忘怀。同样难以释怀的,还有一份没能及时向王老传递问候的歉疚。

我的出版人职业梦想虽然没能实现,但教书育人倒是干得不亦乐乎。我们中文系由于知名作家邓贤在此执教,在他的影响下,每一届都会有几位学生显露出写作的才华,有位女同学尚未毕业就正式出版了两部长篇小说,另外发表诗作的、与平台签约的同学也不在少数。为了激励他们的志向,我萌生了在我系资料室办一个“当代作家签名书库”的想法,以便让孩子们亲炙前辈作家的手泽,呼吸书中散发的气息。这一动议立刻得到了师生们的赞同与支持。

在此事的具体筹办中,首先想到的就是王火先生,除了著述宏富、声誉日隆外,还有一个我个人的心愿,就是当面向他表达歉意。经邓贤居中协调,2010年隆冬的一个下午,在大石西路正对大门一幢公寓的二楼,见到了仰慕已久的王老及随侍在旁的王凌女士。室内温暖如春,王老的谈吐气度更使人如沐春风,只是他的样貌和口音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他面色红润,神态安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哪有什么“眇一目”的囧态,因宋师信中首先问候的就是为救落于深坑中的小女孩,而被脚手架钢管撞击受伤的情况,所以我知晓此事。“乞书”事毕,我期期艾艾地说出这封信时,他急切地问及宋老师的近况,并略带责备地问道,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后来我带着赧颜,一字一顿地向他复述这封信的内容,当说到“有枣没枣打一竿”时,王老笑出了声,说这是我们山东的土话,这个遂良啊,跟我还那么客气,这一竿我肯定会打的,也肯定会落下枣子的。

这是一则迟到了23年的信,或许当时找到王老,我的职业生涯就是另一种模样。换了别人应该早就怦然心动了,奇怪的是对此事我反倒心如止水,只是觉得辜负了宋师的美意,也愧对王老于宋师的情谊。后来我捕捉到王老不经意流露的南京口音,一问之下果然他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时光,我也是同样如此,于是话题转到我们都去过的地方。王老谈兴之浓,令我不忍打断,最终还是狠心告辞出门。

当“嘭”的一声合上汽车后备箱,那里整齐地码放着王老惠赐的近百册签名大作,其时已是暮色四合,寒风骤起,但心中的暖意却在一气周流,弥漫到全身。

不知是作家邓贤居间运作,还是王老事先通气,我们的“当代作家签名书库”很快就募集到数量可观的签名书作,码放了两个标准书架。马识途先生还用辨识度极高的“马隶”题写了书库名称。除了王老,还有马老、李致、阿来,以及邓贤本人的著作。

王老与宋师,有着太多的相同之处,他们同出复旦,父辈均负笈东瀛,于人生最好的年华,同在山东这块热土。王老1961年到临沂一中当校长,宋师也在同年到泰安一中任教,并评上特级教师。他们同在1983年离开。宋师到山东师范大学任教,以批评家的慧眼,关注并推动山东当代文学的发展。王老则离开山东,到四川人民出版社任副总编辑,并负责筹建四川文艺出版社。在此期间,王老以卓绝的毅力,重写《战争和人》三部曲,并夺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而宋师则为前三届茅奖的评委。重温两位师长的人生轨迹,他们经历的磨难,以及矢志不渝的信仰,只为印证宋师常说的一句话:生命竟然可以如此美丽。

王老生于1924年,宋师生于1934年。在宋师年届鲐背之际的2023年底,于青岛举办了《清风:宋遂良文学文献展》,以后又在济南山东师范大学、烟台的鲁东大学,以及母校复旦大学陆续举办,不由得感叹山东真乃礼仪之邦啊!而王老已过期颐之年,按虚岁早已百岁晋二,在我们四川反倒没什么动静,这也让人嘘唏不已。

值此乙巳新春,谨以此文向两位师长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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