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霜/文图
以“快速变化社会中的博物馆未来”为主题的5·18国际博物馆日刚刚过去,而2025年的文化版图上,几座“新星”博物馆预计将在年内完工。
四川江口沉银博物馆即将在岷江之畔打开“历史宝盒”,将三百多年前的王朝秘宝与民间传说,凝结在砖红色的建筑肌理之中;故宫北院正以现代“别苑”之姿,为紫禁城的千年文脉注入新风;深圳自然博物馆则将宇宙星河与丛林秘境搬进展厅,打造一座会呼吸的“自然剧场”;杭州京杭大运河博物馆更以琉璃与山水为笔,让千年水道在当代城市中流淌出新的故事……
这些博物馆,既是文明的容器,亦是未来的邀约,等待着每一位探索者,在光影与时空的交错中,开启一场场关于过去的遐想与未来的憧憬。
在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府河与南河交汇的江口街道,持续三百多年的历史谜题即将揭开面纱。今年,江口沉银博物馆将在这里落成,预计2025年6月开始试运行。这座矗立于古战场原址旁的建筑,不仅承载着明末清初那段刀光剑影的往事,更将以全国唯一的金银器主题博物馆之姿,为世人打开一扇触摸历史细节的时空之门。
建筑
在河床之上
重建历史现场
博物馆的建筑本身,就展现着历史的厚重与深邃。
站在博物馆工地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的建筑群。这种特殊的砖红色并非随意选择,而是复刻了考古人员在围堰考古时河床的本色:为了高度还原历史、再现考古现场,博物馆建筑的建设采用在行业处于领先地位的GRC外墙装饰板技术,既做到了造型还原,也达到了颜色仿真,让整座博物馆如同从江底升起的考古剖面,每一道纹理都在诉说沉银的秘密。
这座占地200亩的文化地标中,60亩核心区被打造为3.63万平方米的时空胶囊:负一层是恒温恒湿的文物休眠舱,一、二层则分布着4个叙事剧场般的展厅空间。当观众穿行于7800平方米的展陈区域时,既可触摸张献忠水战路线图上跳动的历史脉搏,又能直面“西王赏功”金币折射的冷冽寒光。特别值得期待的是,这里不仅将展出蜀王金宝、册封金册等国宝级文物,更规划了西南首个水下考古智库与青少年探秘基地,让这座集考古科研、文化展示、公众教育于一体的复合型文化场域,成为连接古今的时空隧道。
文物
从民谣到实证
的惊世发现
从江口沉银遗址中出土的文物,很多都承载着改写历史的重量。
那枚虎钮永昌大元帅金印,不仅是证明遗址性质的关键物证,更以九叠篆的特殊形制,揭示着张献忠政权从草莽到建制的蜕变轨迹。
“石龙对石虎,银子万万五。”这首在江口流传了300多年的民谣,曾被视为茶余饭后的闲趣与谈资。直到2016年眉山警方破获文物盗掘案,让传说更增添了一抹曲折离奇的色彩,追缴回来的虎钮永昌大元帅金印,也成为历史的关键物证。这枚重达6斤多的金印上,九叠篆“永昌大元帅”铭文,刻的是永昌而非大西字样,揭示了张献忠还没有称帝之前的身份。
与金印形成对照的,是那枚长沙府天启元年五十两金锭。作为已知明代金锭中的最大锭型,它通体凿刻着“分岁供王府足金五十两正”的铭文,存世量之稀少堪称国宝。有趣的是,金锭独特的船形造型,恰与“腰缠万贯”的成语形成奇妙互文——古人将金银缠在腰间防身的设计智慧,让这件文物既是财富象征,又是实用主义的见证。
在众多金银器中,那页重达700克的金封册尤为特殊。不同于电视剧里明晃晃的圣旨,张献忠的政令是用纯金铸造的“金书”,29字铭文里,“大西大顺二年”的纪年印证着这个仅存两年的政权曾有的制度设计。而蜀王金宝上的划痕,则成为解读改朝换代时权力符号暴力更迭的密码——当张献忠军队将这枚明代藩王金宝砍成十余块时,他们摧毁的不仅是明代蜀藩的家族荣耀,更是明王朝在蜀地的统治。
同样令人惊叹的,还有那件东汉陶摇钱树。1972年出土于眉山市彭山区江口街道的这棵陶座铜质摇钱树,高达1.44米,是我国汉崖墓出土的造型最大、铸工最精、图饰最丰富的一棵摇钱树。或许将来当观众在展柜前凝视树冠上悬挂的铜钱时,看到的不仅是汉代先民的财富祈愿,更是一条绵延千年的文化基因链——从三星堆青铜神树到江口沉银,巴蜀大地对“通天达地”的精神追求从未断绝。
当我们凝视那些被江水侵蚀的金银器时,看到的不仅是财富的流动,更是一个王朝的轨迹:张献忠劫掠藩王金宝,象征着朱明宗室特权的瓦解;而那些散落民间的金银首饰,则成为研究明末四川社会经济的活态标本。建筑师刻意保留的考古工作站,暗示着这并非故事的终结。在这里,历史不再是教科书上冰冷的年表,而是江水中未干的墨迹,是工匠锤錾留下的温度,是300年来未曾停息的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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