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男孩长出像女孩一样的乳房，他将经历怎样的心理困境？8月1日，在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2号楼9楼乳腺甲状腺外科住院病房，16岁的丁乙（化名）在陌生的采访者面前终于自信地抬起了他曾经深埋的头，那一刻，身高1.78米的他面带微笑，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每一个提问。“以前他总是含胸走路，怕被别人嘲笑。”床前陪护的妈妈说。就在几天前，乳腺甲状腺外科主任吴剑为他实施了“腔镜下男性发育乳房皮下腺体切除”手术，让这个男孩终于恢复了这个年纪本该拥有的阳光和自信。
如果不是这次采访，我们很难想象，被异常发育的乳腺所困扰的男性竟然是一个如此庞大的群体。吴剑介绍说，此病的发病率高达32%-65%，在青少年中就有22%-69%，“男性乳房巨大很多都与肥胖有关，是营养过剩导致的，虽然不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危害，但肥大的胸部外形严重影响着他们的心理健康，让他们无法抬起头来正视别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手术的目的更多是帮助他们走出自卑，回归社会。”
从甘肃张掖来的兄弟俩
发达的网络资讯为全国各地的患者搭建了心理重建的桥梁
从张掖到成都有1300多公里，丁乙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是为了通过手术完成自己的心理重建。16岁的他在暑假结束后将迎来高中生活，他不想将自卑带入学习生涯的新阶段。
从上初中起，随着身体的不断发育，体型偏胖的他发现，自己的乳房竟越长越大，大得如同年纪相仿的女生。他开始竭力去遮掩这不正常的变化。他不敢跑跳，体育课时找各种借口躲避较为激烈的运动；他不敢报名参加学校的运动会，怕招来同学异样的目光；他尽量穿宽大的衣服，用以遮盖异于常人的体型；他甚至走路都深埋着头，含胸勾背可以掩藏“丑态”……对他来说，异常发育的乳腺是自己的一大秘密，因此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保守秘密，从而守护自己的尊严。由此他失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阳光和快乐，几乎本能地与社交隔绝。他迫切地希望通过手术从这个牢笼中解放出来，因而在暑假到来的时候，他选择远赴成都完成这一梦想。
丁乙是受到了哥哥的影响坚定地作出这一选择。他的哥哥丁硕（化名）体型也胖，身高1.90米，体重达100公斤，和丁乙一样，也有一对异常发育的乳房，以至于他的整个大学饱受困扰。3年前，大学毕业的他通过大量的网络搜索，查到了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乳腺甲状腺外科专家吴剑。从查阅的资料上他获悉，吴剑不仅在女性乳腺手术及甲状腺手术上造诣颇丰（很多都是四级手术），而且还做了很多男性乳腺手术，于是丁硕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成都，通过手术，他从此走出了自卑的阴影。
两兄弟一前一后在吴剑团队的帮助下重获阳光，发达的网络资讯为他们搭建了消除心理阴影的桥梁。吴剑在接受采访时说，这个群体的手术患者来自全国各地，“从2011年开始到现在，这样的手术我们做了超过800台。”
肥胖时代的尴尬问题
即便减重成功，但增生肥大的乳腺腺体不会自行消失
今年我国开始实施“体重管理年”3年行动，普及健康生活方式，加强慢性病防治。实施“体重管理年”的背后隐藏着严重的健康问题：当前，我国成人超重肥胖率接近50%，青少年肥胖问题也呈逐年上升趋势。肥胖不仅影响美观，还可能导致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等多种严重的健康问题。当大众将目光聚焦到肥胖导致的人群基础疾病时，很多却忽略了较为“小众”的男性心理健康，那就是男性乳腺异常发育。
2023年，我国出版《中国男性乳房发育临床诊治专家共识》，由国内40名乳腺权威专家共同编撰，而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乳腺甲状腺外科主任吴剑是四川唯一一名参与编撰的权威专家。他提供的数据显示，男性乳房发育异常的发病率高达32%-65%，在青少年群体中就高达22%-69%，而它的高发病率与肥胖息息相关，“当男性身体肥胖后，皮下脂肪会分泌芳香化酶，这种芳香化酶会将男性的雄激素转化成雌激素，刺激乳腺纤维组织增生发育，因而形成丰满硕大的乳房。”
吴剑说，男性的乳房异常发育不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危害，也不会增加癌症风险，“但它带来的心理影响有时比疾病更可怕，很多男性，尤其是青年男性，他们因此长期遭受周围人的嘲笑和言语攻击，让他们无法挺直身板做人，产生严重的心理障碍，不敢社交。”
在“减重管理年”背景下，全国掀起一阵减重热潮，很多人实现了健康的体重管理，但是，对于已经发生乳腺组织增生发育的男性来说，困扰他们的问题是，即便减重了，但硕大的乳房却没有因此缩减下来，“腺体增生肥大了，就退不回去了，所以乳房还是巨大的。”这个“肥胖后遗症”像枷锁般让他们难以挣脱。在这一尴尬境地下，手术便成为唯一让他们得到心理解放的手段。
因而吴剑说：“严格意义上讲，男性乳房皮下腺体切除手术是一种整形手术，目的是帮助患者摆脱心理的桎梏。”
让尴尬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从腋下小切口进入的微创手术，康复后几乎不见痕迹
吴剑领衔的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乳腺甲状腺外科早已闻名省内外，该科年出院量达到5000人次，年门诊接近6万人次，患者来自全国各地，吴剑及其团队成员常常被邀请到国内各地进行技术分享、现场义诊。相较于复杂的乳腺癌或甲状腺癌手术，男性的乳房腺体切除已经是非常成熟且相对简单的手术。
这种手术在该科已经开展14年之久。吴剑介绍说，他带领团队从2011年便开展此类手术，在国内也是最早的之一，“平均下来每个月超5台手术，14年已经超过800台，而且都是在腔镜下完成的”。
腔镜手术，也就是微创手术。手术时，医生在患者腋下打一个小孔，往乳房部位充入二氧化碳，制造出一个手术空间，然后将增生的腺体组织进行切除。虽然技术非常成熟，但需要术者对腺体进行精心剥离，整个过程细致而缜密，耗时长达2-3个小时。当男性患者康复后，藏于腋下的小切口被生长起来的腋毛遮盖，几乎看不到伤口，而男性胸部重现雄性的力量感，曾经由巨大乳房造成的尴尬好似不曾发生过。
正因为男性乳腺异常发育与肥胖息息相关，因此市三医院的乳腺甲状腺外科和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有着较为密切的合作。该院是我国开展减重代谢手术最早的医院之一，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年手术量超过1400例，手术量居全国前列。因此不论是手术减重患者还是通过门诊进行药物、营养及运动实现减重的患者，当有乳腺组织增生发育异常的情况时，他们会被推荐到乳腺甲状腺外科进行手术评估，继而实现心理的救赎。
吴剑主任说，相较于该科所做的女性乳腺手术及甲状腺手术，男性乳腺增生手术仅占很小的一部分，“虽然手术量相对较少，但我们依然关注这个群体，他们绝大多数是青壮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帮助他们走出心理困境，以积极的心态融入社会并创造价值，这也是公立医院公益性的一种体现。”
洪观 供图/市三医院